“什么是 AI 呀?奇奇。”
吃饭闲聊的席间,奶奶随口的一问,把我给难住了。换之前,我肯定能轻松的回答出来,这个问题,实在简单,脑海里想着:AI?那不就是人工智能嘛!我设计时找灵感用的 Midjorney,爸爸给买的小度智能音响,她老人家手机里呼出的小爱同学,每一个家伙可都是名副其实的 A.I.,假如说咱们换个提问的对象,比如是我的同事们问我,什么是 AI?那我可能会和他们聊 Stable Diffusion 和 Midjorney 对于绘制图像工作流的差异,聊二者在使用时的入门难度和环境配置;而如果是和朋友闲聊,那我们多半会从机器学习侃到神经网络,再到我最近看的 @3Blue1Brown 视频里的大语言模型。
我能想象到和其他人聊到这个问题时的眉飞色舞,但只要出题的那位稍加转变,从同龄人跳跃到祖辈,这个问题便铿锵地拒绝我作出任何直接的回答。就好比一个幼儿园小班的孩子突然好奇地伸出双手拦在我身前,调皮地问:“老师,到底什么是微积分呐?”在和他讲清楚微积分这个深厚的数学问题之前,那些还未从他世界中亮相的加减乘除、混合运算都够他琢磨到小学了,让我和这种问题对峙,那可不就是秀才遇上了兵嘛。
不过也是经此这么一问,我才意识到,原来距离人工智能第一次带着它和它的概念,唐突地闯入自己的视野已经是过去这么久的事了,久到我擅自认为: 给他人科普这样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,无需成本。这个对我来说耳濡目染、信手拈来的新鲜玩意儿,对奶奶来说可能更像一场盲人摸象的游戏。
问到是在哪看到这个词的时候,她回忆过后快速地在沙发的报纸堆里翻找,说这个玩意能让瘫痪的人再站起来,哑巴开口说话。拿来报纸,标题上写着《湖北造脑机接口产品计划 2026 年上市》,正文里提到:“通过捕捉大脑信号并转换为电信号,实现信息的传输和控制。”我很惊讶,现在的科技已经进步的如此飞快了吗?我试着说最近确实看见过有脑控鼠标打电子游戏的新闻,但是这则“AI 神医”的新闻确实更令我佩服,原来在我认为平实质朴的报纸上,却也刊登有我所想象不到的、如此前沿的医疗技术。
坦白讲,奶奶每回转过头问我一些新鲜词的时候,我都有点猝不及防。就算是现在,我仍然记得她第一次问我的场景,为此我们得把时间再往回多调几年:
“我上回在报纸上看到了个词儿,啥是嘉年华呀?”
“大概就是说盛大的派对那种样子吧,很热闹很热闹的场景。”我的语气加重又加重,强调场面隆重又澎湃。
“这些人不好好说话,专门在报纸上造这些个词是啥意思啊?”她疑惑不解。
当时只固执地觉得我的解释明明已经足够贴切,是奶奶自己理解不了,现在回想起来,原来隐藏在那层疑惑与不解下面的,是一种担忧,一种对“新东西”到来的、没法化解的担忧。奶奶是爱看报的,这是她用以读懂世界特别重要的一扇窗,如果说她设想的阅读体验是一趟既定的、知道目的地的旅途,那么像“嘉年华”、“AI”这些充满未来感,但又包裹着更多陌生气息的词语,就是她旅途中频繁出没、难以越过的障碍。信息媒介飞速更迭之际,她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报纸,而在面对更多这样层出不穷的新鲜词时,迷失在一些新闻标题间的沮丧,可能也在迫使她承认,一些熟悉的记忆更像是在刻舟求剑,也许她也疑惑,为什么熟悉的报纸也会背叛自己的阅读习惯?而这些陌生的词又是何时入侵了自己的生活。
“这个词有点深奥哦,我一下真想不出个特好的解释,但是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个机器人,AI 就是个机器人。”我试图重新掌握对这个问题的主动权。
“机器人?”
“对!但不是我们平常电影里的那种有机械手臂、长得像人的机器人,它更像是一种……一种……就像你手机里的小爱,还有之前的小度,这些都是,它们都是 AI。”
“嗷,是这样啊。但是这些词,你说我们这一下子,哪懂得了喏!”奶奶腼腆地笑,这笑里面有欣慰,欣慰我每周如约回来和她聊聊天,告诉她一些生活里没法解答的难题,也有慰藉,慰藉自己还能了解、还肯了解这些格外生涩的词汇,当然也有担忧,担忧下一个脱颖而出的新鲜词会连招呼也不打,侧身“噌”得一下子闪到自己身前去。